汲古:感谢大平转发《奇人吴宓(mì)》一文
其文大德,善莫大焉;其文大雷,有金石正聲,而起鸣壬寅立春日前后,则有开启是年对先生学习、研究,当为瑞雪之兆。耑此是以为祝。
另,文中砸潇湘馆一事实乃讹人所传,本无其事,有损先生形象,《日记》本无记载,我和其他学者也曾数次驳斥、以正视听,僅此附言。
汲古于宅夜3:06分
壬寅正月初八(年2月8日)
汲古《奇人吴宓(mì)》原文如下:
网文:
吴宓是个奇人。
二十多年前,曾拜读过张紫葛的《心香泪酒祭吴宓》,止不住扼腕叹息。近日偶读几则有关学者吴宓的逸闻趣事,更是拍案惊奇。
吴宓这个人,不但有风骨,也很有趣,为人处世的方式很独特。他去世后更是爆红。三联书店年、年先后出版的《吴宓日记》(10册)、《吴宓日记续编》(10册),定价分别为.2元、.5元,二二手书今天在京东商城居然标价五千多块钱。
吴宓(—),字雨僧、雨生,笔名余生,中国现代著名西洋文学家、国学大师、诗人,中国比较文学之父,清华大学国学院创办人之一。他23岁时留学哈佛大学,与陈寅恪、汤用彤并称“哈佛三杰”,回国后先后任东南大学、东北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大)、武汉大学等多所大学的教授兼系主任,年到重庆高校任教,文革时在西南师范学院。
下面是几则吴宓的逸闻趣事。
年,吴宓和陈寅恪、闻一多、朱自清、冯友兰等同事一起,在西南联大蒙自分校任教时,经常到西门里,路北的一家味美价廉的粥饼铺用餐。这家在当地开了三十多年的粥饼铺,老板是四川人,名叫雷少卿,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先生。吴宓说他“须发皆白,衣履整洁,手着白玉扳指。终日制饼,从容而熟练。而其态度和煦雍穆,使宓敬佩。与之语,尤文雅可亲”。吴宓称之为“有道之隐君子”,不求闻达,洁身自好,对雷少卿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10月7日,吴宓用红纸写下两幅对联:“年高德茂物美价廉”“无名安市隐有业利群生”,亲送到雷少卿的铺子里。联大知名教授的题赠和赞誉,对于这家主要以西南联大师生为主顾的粥饼铺,无疑是个很好的广告。雷少卿当即把对联贴到了店内显眼处。而吴宓赠了对联之后,并没有因此索要什么回报。据《吴宓日记》记载,此后他到粥饼铺用餐,“亦食且付价而返”,从不吃白食,耍光棍儿。两天后,雷少卿打听到吴宓的住处,派自己的两个孩子送两件古玩给吴宓,一件山茶木笔筒,刻镂如假山,一件汝窑笔洗,外豆绿而内白纹。文房雅玩,精致非常,一望而知价值不菲,足见雷少卿投桃报李的一片诚心。
吴宓收下了送上门的礼物,知道这是雷少卿对自己的赠联极为珍视的回报。几天后,吴宓要离开蒙自,到昆明去,便以迁徙无定、行李拥塞为理由,亲自将这两件古玩送还给雷少卿。颇感意外的雷少卿,想不到吴宓古风盎然如此,收下璧还的古玩后,又将自己常用的香木黑漆手杖赠送给吴宓。吴宓难却盛情,收下了手杖,但认为自己当初赠联出于至诚,不需要回报,次年初,又将这手杖转赠给云南大学的涂文教授。看了这则故事,真心感叹吴宓、雷少卿二人的君子之风。
吴宓习惯于每月发工资那天到邮局汇钱,收款人有他的亲友,也有他的学生,有时钱不够,还要向邻居借钱。他的一个家境贫寒的学生考取了美国留学生,因困窘而无法成行。吴宓一次就给了他三百大洋,还再三声明,这笔钱是送给他的,不用偿还。吴宓成人之美,慷慨解囊,不亦君子乎!
吴宓以乐于助人而名声在外,有宵小之徒利用他的好善之心,诈取钱财。一次有人告诉吴宓,他的某个学生因病就医,急需元住院费。吴宓毫不怀疑,当即凑上元交给那人。不久之后,那人又找上门来,声称那位学生要动手术,急需一笔更大的款项。吴宓手无余钱,正琢磨如何筹钱呢,那骗子误以为吴宓犹豫不决,便拿出一张白纸,当做“求援信”,高声朗读起来。此时吴宓正患眼疾,视物不清。刚好吴宓的保姆推门进来,惊讶地发现那人正举着一张白纸煞有介事地念着。警惕的保姆问明了情况,急忙喊人将骗子扭送公安机关。事后吴宓不胜感慨,连夸保姆机警。
中文系的一位教师借了吴宓五块钱,说好一周内归还。可一周过去了,此人并没有还钱,吴宓到他家里,讨回了欠款。那位教师异常愤怒,到外面说吴宓小气。吴宓向别人解释说:“我不是为了五元钱,我是在帮助他提高道德修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吴宓可以出巨资帮学生圆留学梦,帮学生治病,但他明辨是非,决不姑息养奸,对不讲信用的人,哪怕只是欠他五块钱,也要收回,即便是撕破脸皮。
吴宓
文化大革命中,“批林批孔”时,吴宓作为全国公开反对批孔的三教授之一,在他任教的西南师范学院,大声疾呼:“头可断,孔不可批”,受到残酷批斗,监禁劳改,依然不思“悔改”,坚持自己“中西融合”的治学理念,坚守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所在,威武不能屈。“文革”中,吴宓受到批判,斯文扫地,狼狈不堪,往日的师道尊严,荡然无存。有一天,吴宓独自拄着拐杖上街,走累了,在路边石凳上休息。有位青年见吴宓还活着,兴冲冲地走过去,喊了他一声“吴老师”。吴宓以为听错了,忙问:“你在叫我吴老师?”青年回答:“是的。吴老师您今天上街散步?”吴宓不禁热泪盈眶,摸索着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10元钞票,硬要送给那位年轻人。青年连忙摇手:“吴老师,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吴宓说:“小伙子,已有很多年没人叫我吴老师了,今天你是第一个叫我老师的,我心里感动呀!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心里就会不安。”见推辞不了,青年只好收下。10元钱,在那时足够一个学生一个月的伙食费了。文革时期,人格尊严荡然无存的吴宓,对还能尊重自己的学生,除了给钱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文革后期,西南师范学院一位女教师看到吴宓孤苦伶仃,心生同情,给他织了一双毛线袜子。吴宓回报那位女教师元钱。在当时这是一笔巨款,相当于本科毕业生实习期两个月的工资。旁人觉得吴宓给得太多了,吴宓回答:“多乎哉?不多也。我是把袜子的成本费、劳务费,还有无价的感情都算在里面了,我给她的不算多。”吴宓对《红楼梦》素有研究,造诣颇深。他的《红楼梦》主题演讲,能让听众个个屏息凝神,如醉似痴,听完之后,纷纷感叹,认为“那不是听报告,简直是看演出。”吴宓平生酷爱《红楼梦》,认为《红楼梦》是古今中外第一等好书。他尤其喜欢林黛玉这个人物,自命为紫鹃,因为紫鹃对林黛玉最为忠心。他曾在报上写过《论紫鹃》一文,文章的尾句便是“欲知宓者,请视紫鹃”。抗战时期,吴宓辗转来到昆明,任教于西南联大。听说昆明有家牛肉馆,店名为“潇湘馆”。潇湘馆可是林黛玉客居荣国府的住所,岂容这般亵渎!于是吴宓提着手杖,前去将饭馆一顿乱砸。
(红色划线为汲古老先生开头所说的:文中砸潇湘馆一事实乃讹人所传,本无其事)
吴宓的课讲得很棒。据说他讲英文诗歌时,根本不看教案,旁征博引,娓娓道来,所有内容均脱口而出。每每讲到得意处,他还要拿起手杖,随着诗的节律,一轻一重地敲着地面。当年吴宓在南京东南大学任教时,清华高等科四年级学生梁实秋等三人,曾去旁听他的《欧洲文学史》课。梁实秋回校后在《清华周刊》上发表文章,说:“吴宓讲卢梭课,不开书本,不看笔记及任何纸片,而内容丰富,讲得井井有条,滔滔不绝……吴先生亦是清华游美同学,而母校未能罗致其来此,实在是太遗憾了。”
吴宓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吴宓之所以能在课堂上不假思索,侃侃而谈,得益于他平日所下的许多苦功。国学大师钱穆回忆当年和吴宓、沈有鼎、闻一多和钱穆4个人同住一间宿舍,每到夜间,吴宓就为第二天上课做大量准备工作:抄笔记,写提要,把要点写在一张张小纸条上,埋头备课。第二天一早,当别人还在梦乡时,吴宓独自一人出门,在室外的晨曦微露中,反复诵读小纸条上的文字。其备课之精心由此可见一斑。
吴宓终生诲人不倦。年他回到老家陕西泾阳县安吴堡村养病。一天与胞妹吴须曼闲聊,得知乡间的中学因为没有外语老师还未开设英语课。吴宓急切地说:“他们为什么不请我啊?我可以讲课……”此时的吴宓已双目失明,全身瘫痪,他在疾病缠身之际,仍还想为年轻一代的教育再出一把力。第二年吴宓在贫病交加中去世。从以上几则轶事,笔管窥豹,可略见吴宓为人处世之一斑。他有敬业之心,为了上好每一节课,精心准备,切磋琢磨,殚精竭虑。他有恻隐之心,仁爱之情,乐于助人,不遗余力。他有羞恶(wù)之心,敢于横眉冷对宵小之徒。他有辞让之心,处世懂得谦让,滴水之恩,报以涌泉。他有是非之心,尊师重道,敢于维护正义,仗义执言,哪怕是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吴宓的身上,闪烁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鼓荡着淳厚的侠义古风。吴宓在当代知识界,堪称奇葩。最难得他始终挺直腰杆儿做人,没有丝毫的媚骨。吴宓当然不是完人。他的婚姻恋爱观极为独特,一生中经历过两段婚姻,一场爱情长跑。他的婚恋情事,一度也闹得沸沸扬扬。概因此类事均涉私德,此处不再饶舌。
吴宓经历了晚清和民国两个时期之后,年,在又一次历史嬗变之际,选择了留在祖国大陆,因为他不能离开这块对他来说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中国文化根植的土地。《吴宓日记》是他数十年学术生涯、个人际遇、学界活动与交往的记录,也是二十世纪中国学术史、教育史的珍贵记录,更是中国大陆知识分子几十年命运与心路历程的记录。《吴宓日记》的面世,读者最关心是该日记是否保存原貌,在前半生日记中,省略号出现的次数并不少,尤其是靠后的几卷省略号随处可见。张紫葛在《心香泪酒祭吴宓》中认为:吴宓在年、年曾修改过日记,或者销毁,或者重改替换。但总体来说,即使是稍有改动,己出版的吴宓日记可以参考的价值也是相当大的,如年8月18日的日记中还保留着相当多刺骨的字眼,以此观之,该日记即有所删,也不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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